诗人西川在《个我、他我、一切我》一文中说:“失败的阅读在当代中国是家常便饭。这种情况不仅发生在惠特曼身上,也发生在几乎家喻户晓的普希金、雪莱、泰戈尔身上。”他举例说泰戈尔绝不仅仅是一个公布小哲理的格言作家,在他的作品中蕴含着深刻的印度哲学和宗教思想。而雪莱也不是一个充满奔放的革命浪漫的诗人,他的“西风”实际上影射了印度湿婆神话形象。
其实,对弗洛伊德的误读不仅在中国,甚至在世界普遍存在。我们都知道弗洛伊德是一个开创性学领域的哲学和医学大师,他总是和“里比多”、“性本能”、“性倒错”联系在一起,但是对一个人理论理解的再深、也不会阻挡对这个人的认识发生偏差;但只有首先对一个人有了正确的认识,才能更科学地掌握其理论文本。
《弗洛伊德情书》一书便为我们更立体地把握弗洛伊德的精神世界,洞开了一个新鲜的视角。在大量充满先锋性意识的哲学背后,弗洛伊德给妻子玛莎写下了近万言的情书,而且更让人惊异的是情书洋溢着古典与浪漫的情怀和文笔。
其实作为书评来说,似乎已无需再评,仅抄寻一段本书的开篇情书,便已是经受一种深深的打动。“你离开后,我才体味到我心中充盈着的快乐和慢慢开始郁积的失落。如果不是装有你玉照的精美小盒依然摆放在我的面前,我们会难以相信这一切,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害怕从梦中醒转。然而朋友们却告诉我那是真的,那逝去的点点滴滴也常浮现在我的脑海。它似是如此迷人,如此神秘地令我沉醉,胜过世上任何美梦。玛莎属于我了,这一定是真的。她是如此可爱,人人钦慕,令我第一眼就无法抗拒;她是如此高尚,当我羞于表白时勇敢地走向我,用圣洁的人格荡涤我的心灵;她是如此善解人意,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使我坚信自己的价值,以新的希望和力量投入工作。而现在,她属于我了!”
其实,作为弗洛伊德本人来说,自从认识玛莎以后,他那极富艺术的表现,令人很难区分艺术与科学到底有着多大的区界。两人的信件交往中,他喷涌而出的文采以及其中的思辨真是那么的热力四射。如一次,他是这样在信中回答玛莎的自谦的:“我知道你在画家或雕刻家的眼中看来,并不是那么美丽。假如你一定坚持要用严格和准确的字眼予以描述,那我必须承认你并不算美丽,但实际上,如此说话是错误的,这不是我有意在奉承你。实际上,我也不会奉承你。我的意思是说,你在你自己的面貌和身段方面所体现的,确实是令人陶醉的。你的外表,能体现出你的甜蜜、温柔与明智。我自己对于形式上的美,总是不太在意,不过不瞒你说,很多人都说你很美丽……但不要忘记,美丽只能维持几年,而我们却要一生相处,一旦青春的鲜艳成为过去,则唯一美丽的东西,就存在于内心所表现出的善良和了解上,这正是你胜过别人的地方。”
当然,在这样一份关于美丽的“美丽”文字旁,他一如既往地捎上了一支鲜艳的玫瑰,以及自己的一张题着很有意味的哲理箴言的名片。炮制这些东西,弗洛伊德的手脚是极伶俐的,配合着邮差的勤快,它们对于玛莎的攻击是持续不断的,要说明的是,弗洛伊德对于这些爱情之箭的炮制与“发射”,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,爱意总是在无限地展望,封封情书都铺展开一条升入天堂的道路。
弗洛伊德本人就曾说过:“男女恋爱时的换口味伦理上讲来是理应责备的,因为换口味降低了两个人之间爱情关系的价值,使一件严重的事沦落至无足轻重的地步,既无需为之冒险,灵魂也不必深深地步入。”这就更好地说明了弗洛伊德本人对爱情态度的古典与严肃,正因为如此,我们为他的人格力量所打动,他也越发地变得可爱。
(《弗洛伊德情书》,江苏人民出版社)